延陵暮

喻文州一直觉得叶修性向荣耀，何况即使谈恋爱也远远轮不到他。先不说异性恋的情况，单论男选手，值得怀疑的就有不少。

所以喻文州下意识地反问：“真的吗？”

“还能骗你吗？”叶修爆手速退了游戏，站起身。

“其实从朋友先做起也可以的。”

“难道我们之前都不是朋友？”叶修瞪大了眼，下意识就开了嘲讽，“那你还大清早帮我研究诛仙啊。没想到你还有点圣母在身上的。”

喻文州只是笑笑。叶修说的是兴欣打挑战赛备战诛仙的时候，大清早找他帮忙分析对手的事，他当然记得。

“我一直当你是暗恋对象的。”他笑眯眯地说。饶是脸皮厚如叶修也梗住了。“作为我的前暗恋对象，现任男友，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呢？”

叶修颤悠悠地问：“呃，亲亲抱抱举高高？”

“老梗了！”

“还好吧。”

于是叶修走过去轻轻环住喻文州，温热的嘴唇在对方额头上贴了下，又很快松开。

“睡觉睡觉，拖着我一个老人家熬夜可不道德！”叶修灵巧地溜进被窝。

返程航班的起飞时间是下午，国家队早早定好了午饭后集合去机场的行程，上午没做安排，本意是让大家好好休息。也许是人逢喜事神气爽，不少队员起得反而要更早些。比如苏沐橙和楚云秀就去逛景点了，黄少天和方锐被拉去帮忙拍照，结果因为技术太烂，被降职做背包苦力。两个大老爷们蹲在利马特河边的石头栏杆上，边等妹子们用微单激情互拍，边抱着手机快乐开黑。没有人想放过夏休期结束前的一分一秒。

叶修没有出门的计划。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，房间里飘着隐约的烤肠香味儿。有人打包了一份酒店早餐留在桌子上。打开一看，香肠煎蛋面包片，生菜叶子玉米粒，荤素皆具，营养均衡，甚至还有一套纸巾裹着的干净刀叉。叶修无奈地笑了。

喻文州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人又在打荣耀。他四下望望，这人的行李倒是都收拾好了，登机箱靠在墙角。对于叶修仅靠一个登机箱的东西挨过了在苏黎世的三周，喻文州发现这个人比他认知里的生活更单调。

他走到叶修身后，一只手搭上椅背。行动间他注意到书桌下的垃圾桶里，一个空空的餐盒躺在里面。

“胃口不错？”喻文州问叶修。

“浪费粮食多不好。”竞技场正打到关键处，但对方是一般的玩家高手，聊天的精力还是可以分出来的。

“快到午饭的点了。”喻文州提醒。

“放心，再打一场就好。”叶修摆摆手。

喻文州笑笑，坐到床头打开战术本，时不时写上两笔，到后来支着脑袋笑起来。

“什么东西这么好笑？”叶修下了游戏，就见国家队的队长笑得像个高中生。

喻文州没有回答，反问：“都好了？”

“嗯。”叶修也就没再追问。

喻文州把本子放进背包里，环绕房间检查下没有落的东西。经过叶修面前时，他顺手整了整叶修的外套领子。此刻他们穿的都是国家队队服，因为飞机落地B市安排了官媒采访，队员们都被要求换上统一服装。可能是窝着打游戏的缘故，叶修的外套看起来皱巴巴的。

“走吧。”喻文州笑着说。

两人拿着行李下了楼，大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。看见他们下来，苏沐橙朝这边笑眯眯地挥了挥手。

“收获不少啊。”叶修走过去，看着苏沐橙箱子上挂着的大手提袋感慨。

“给大家的手信哦！”苏沐橙打开袋子展示，那数量，俨然兴欣全员至少都有一份。

叶修扭头去看一旁坐着的方锐：“方锐大大，你作为副队长兼最贵选手，怎么就没这觉悟。”

方锐立刻大呼小叫起来：“我可是付了一半的钱！”

“才一半，真小气！下次你掏全款啊。”

“下次一定，下次一定。”方锐严肃说。

闲聊间，人也到齐了。“咳咳，大家都到了哈。”小刘招呼众人，“行李都放在这就好，各位把房卡和护照交给我，咱们就可以吃午饭了哈。今天酒店提供了西式自助，我们也额外叫了些中餐外卖，大家自取哈，位置还是餐厅西北边的那排长桌。”

一群人又吵吵嚷嚷地往餐厅走。黄少天抓住自家队长，先是吐槽苏妹子的拍照要求有多离谱，然后又夸起利马特河的河水颜色蛮漂亮，接着说云秀推荐的冰激凌点真不错。

“瀚文想吃的巧克力，你买了吗？”喻文州突然问。

“今天天气真不错！”黄少天指着窗外大声说。

刚夺了冠，气氛比较放松，一顿午饭吃得鸡飞狗跳。唐昊和方锐一起指着孙翔哈哈大笑，后者满脸通红地去找小刘要备用队服了，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。王杰希和肖时钦讨论着欧州中餐馆口味改良的问题，在黄少天加入后，话题变成了“欧洲人吃不吃秋葵”。连一般更愿意一个人吃饭的张新杰都坐到长桌来了，虽然坐是最安静的那个角落。角落里，周泽楷一手刷着手机，一手用叉子戳着西兰花。见张新杰坐过来，他们互相点点头，就算打过了招呼。

“你不吃午饭？”张新杰问角落里的另外一人——叶修，此刻正呈思考放空状。

“哦，我还不饿。哟，你这摆盘，够精致！”叶修探头打量张新杰的餐盘，食物码得整整齐齐，肉类和菜叶子泾渭分明。

“这是最新版居民膳食指南推荐的比例。”张新杰说。不过他没有进一步安利的意思，埋头专注吃饭了。

没有手机可刷的叶修枯坐了会儿，自觉无聊起来，果断脱离了大部队，装作取餐的样子偷偷溜出门抽烟了。

那边小刘收拾好房卡，帮众选手退房，护照则收好到包里，留着一会儿到机场打印登机票用。从酒店归来转过身，就见领队正往外走。

“叶队去抽烟哈？”小刘赶上两步，很是客气地说。三周的相处下来，他对这位领队的烟瘾严重程度有了清晰的认知。

“嗯，就在酒店门口，马上回来。”叶修摆摆手。但没走两步，他又回过头问：“媒体那边的事情，文州都来确认过了？”

“嗯嗯，早上喻队找我们对清楚了。”小刘连忙说。

“辛苦辛苦！”

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小刘笑。世邀赛期间，这位领队在比赛上的专业和投入令他佩服，但是在总局同样非常重视的团队作风建设上，有些过于散漫了——听说叶修一手带出来的兴欣，管理上也是放养做派，惹出过不小的舆情事故。小刘在总局混了也有好几年，叶修这种刺儿头式人物还真没遇见过几个，相处起来倍是为难。幸好还有喻文州队长，圆滑地承担了这部分食物，而被剥夺了这部分话语权的领队本人也听之任之，没有一点反对意见，才算是解决了一桩难题。

这三周来，小刘的担心受怕可真不少。如今一切总算是即将尘埃落定，小刘只希望送这班大神平平安安落地B市，开完最后一场记者招待会，然后安心休息。能不能说服领导多批两天调休呢？小刘琢磨。

苏黎世国际机场。

回程的机票和住宿一样，也是按姓名首字母排的序。联盟体恤选手海外征战辛苦，大方地定了公务舱。这班飞机的公务舱是一排六个座位，两两座位并列的传统格局。

洲际航班除了吃饭就是睡觉，张佳乐觉得自己能忍。然而叶修的一句话就让他破功了。叶修捏着12A的机票问“谁坐哥旁边”的时候，张佳乐默默地举起了手。

“原来12B是你！”叶修惊讶，第二位数字和字母的发音格外突出。

“滚啊！”张佳乐咆哮，把周围不明真相的外国人吓了一跳。

“怎么了怎么了？”李轩凑过来，只见张佳乐愤怒地用机票指着叶修。打量了两人的座位号后，李轩不禁摇头感叹，运气真是个玄学的玩意儿。

“副队，和我换个座位吧！”张佳乐拽张新杰。

张新杰不为所动，严肃地推了推眼镜说：“飞机上不能随意换座位。”

副队这里看来是没戏了。张佳乐发愁还能找谁，剩下的各位要说不熟吧，战场上也都打了万八回了，要说熟吧，有私交的还真不多。

“我和你换吧。”喻文州走过来说，不知何时围观了一切。

“喻队靠谱！”张佳乐竖起大拇指，开开心心交出自己的机票。

“也就是乘务员称呼商务舱客人时会按着座位，我们是同舱位的，换一下座位不涉及安全问题。”喻文州队张佳乐说，也是在和他身边的张新杰说明。张新杰不是很赞同，但也没再反对。

霸图两人离开后，叶修挪揄道：“真不愧是蓝雨的机会主义者。”

“多谢叶队夸奖。”喻文州笑得很坦然。

叶修哑然。这小子，怕不是事先连机型都查好了，就等着换座位整这一出吧？

此时黄少天走过，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，嚷嚷着：“队长你们在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，是叶修那个家伙又秀下限了还是他又秀下限了啊？诶队长我刚刚好像看见瀚文说的那家巧克力了，要不要一起去买啊——”

周围的外国人再次齐刷刷地向这边看来。虽然听不懂，但是这人好吵啊。

喻文州打断道：“少天带路吧。”

欧洲的机场免税店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糖果、巧克力。黄少天带喻文州去了其中一个柜台，确实是卢瀚文心心念念的那款高档巧克力，结果结账时店员友善提醒，他们将要飞往亚热带城市，现在又正直夏季，恐怕飞机落地，巧克力化得就不成型了。

黄少天郁闷啊，这么贵的巧克力店，连个冰袋也不提供吗？幸好店员经验丰富，管杀也管埋，转头又介绍了可可脂含量较低的巧克力饼干等等。两人无奈，只得随意买了点当作伴手礼，至于卢瀚文想要的巧克力嘛，还是回去淘宝吧。

两人提着袋子往回走。遇到叶修正在一家店里挑东西。

“老叶居然一个人在买东西，稀奇啊！”黄少天立马往那个方向走过去。喻文州默默跟上。两人走到近前，发现赫然是家宠物用品店。

“你养狗了？”黄少天不敢置信。

叶修手里正拿着条牵引绳掂量，被黄少天的奇袭震得耳朵痛：“小点声不行啊你。”

黄少天不理他的嘲讽，扒着叶修肩膀去看他手里的东西：“这狗链还挺好看。诶呦我去真贵！没想到你还会遛狗，狗溜你还差不多。”

“叶队家里是大型犬？”喻文州走到叶修另一侧问。

“嗯……也不算大吧，普通的中华田园犬。”叶修想了想说。对养狗，他了解不多。

“那就是中型犬了。”喻文州从架子上拿下一条三段式牵引绳，对叶修说，“这种就差不多。”

叶修如释重负地把自己挑的那条塞回去，拿了喻文州挑的这条：“谢了文州！你家也养狗啊？”

“朋友家养，顺带了解了点。”喻文州笑笑。两个人边说边很自然地一起去结账了。黄少天被留在原地的，他心中突然有点异样的感觉。队长和叶修关系这么好了吗？

这种异样在他心头一直萦绕着，上了飞机也没散去。看到喻文州坐到了叶修身边，他更是眼睛都瞪出来了。

“你看到没！”黄少天去拽方锐。两人从蓝雨训练营开始就混在一起了，动手动脚也是常事。

“看什么啊？”方锐不解。

“你们兴欣前队长，怎么厚颜无耻地坐到我们蓝雨队长边上了，座位不是这么排的吧不是吧不是吧。”考虑到是在机舱里，黄少天有意压低了声音。

方锐回头朝那边看了看：“他们不是一起睡了三周了么，张佳乐又受不了叶修换座位了呗。”

“滚滚滚，什么睡了三周，猥琐不猥琐。”黄少天吐槽，一边也去找张佳乐，就见张佳乐正在亲切友好地和邻座的肖时钦说着什么。黄少天扭回头，却见苏沐橙隔着过道，正笑着看他。

谈话被听到了？黄少天正以为苏沐橙也要对此评论两句，妹子却只是递给他们两包小熊糖：“吃糖呀。”

那边喻文州和小刘招呼了一声，示意所有职业选手都登机落座后，就在叶修身边坐下。喻文州慢条斯理地把休闲鞋换成飞机提供的一次性拖鞋，盖好了毛毯，坐着看起采访用的材料。坐了一会儿，又想起了什么，打开行李舱，从包里拿出刚买的巧克力饼干出来。一旁的叶修正在百无聊赖地摆弄娱乐系统。

“叶队，给你这个。”喻文州说。

“什么？”叶修接过来，是个小巧的蓝色铁盒，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字母。

“巧克力饼干。听说这牌子还不错。离晚饭还有几个小时，饿了可以吃一点。”

“费心了文州。”叶修把盒子塞进了座位侧兜。

这时机舱广播响起，叽叽喳喳的人群安静下来。飞机很快起飞，大家睡的睡，看电影的看电影，都很有素质地保持了沉默。

叶修睡到10点才起，还没有困意，便也挑了个爆款电影开始看。冷气开得太足，他把毯子扯得更规整点，确保整个人都被严严实实盖住。突然，他搭在扶手上的右手被人握住了。

叶修扭过头去看隔壁：“挺嚣张啊。”喻文州也裹着毯子，此刻右手正拿着材料，左手却是仗着毯子的掩护，搞起了事情。

喻文州只是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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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年快乐！